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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国大臣——蔡泽

蔡泽

    蔡泽,战国时期燕国人,博学善辩,为纵横家代表人物之一。先前游学过很多大小诸侯国,但未被人发现其才学,所以一直怀才不遇。但后来听说范雎以前推荐的郑安平和王稽都背叛了秦国,郑安平降魏,王稽与魏国私通。所以前往秦国游说范雎让贤于他,因为秦国有一条法律:“凡荐人不效者,与所荐之人同罪。”虽然秦昭王不加怪罪,但范雎心中已有畏惧。从而使蔡泽说服范雎成功而成为丞相。但做了几个月的丞相,由于被别人厌恶怕被诛杀而称病让位,之后号为纲成君并辅佐过秦孝文王和秦庄襄王。后于秦始皇时期死去。
    蔡泽,战国时燕国纲成(今河北怀安)人,善辩多智,游说诸侯,秦昭王拜为客卿,后代范雎为秦相,曾为秦王政出使于燕,使太子丹入质于秦。
蔡泽问寿
    有一次他请唐举相面,说:“我听说先生给李兑相面,说‘一百天内将掌握一国的大权,有这事吗?”唐举回答说:“有这事。”蔡泽说:“象我这样的人你看怎么样?”唐举仔细地看了一番便笑着说:“先生是朝天鼻,端肩膀,凸额头,塌鼻梁,罗圈腿。我听说圣人不在貌相,大概说的是先生吧?”蔡泽知道唐举是跟自己开玩笑,就说:“富贵那是我本来就有的,我所不知道的是寿命的长短,希望听听你的说法。”唐举说:“先生的寿命,从今以后还有四十三岁。”蔡泽笑着表示感谢便走开了,随后对他的车夫说:“我端着米饭吃肥肉,赶着马车奔驰,手抱黄金大印,腰系紫色丝带,在人主面前备受尊重,享受荣华富贵,四十三年该满足了。”便离开燕国到了赵国,但被赵国赶了出来。随即前去韩国、魏国,路上遇着强盗抢走了他的锅鼎之类的炊具。他听说应侯举荐的郑安平和王稽都在秦国犯下大罪,应侯内心惭愧抬不起头来,蔡泽向西来到秦国。
雄辩范睢
    他准备去拜见秦昭王,先派人在应侯面前扬言一番来激怒应侯说:“燕国来的宾客蔡泽,那是个天下见识超群,极富辩才的智谋之士。他只要一见秦王,秦王必定使您处于困境而剥夺您的权位。”应侯听这些话,说:“五帝三代的事理,诸子百家的学说,我是都通晓的,许多人的巧言雄辩,我都能折服他们,这个人怎么能使我难堪而夺取我的权位呢?”
    于是就派人去召蔡泽来。蔡泽进来了,只向应侯作了个揖。应侯本来就不痛快,等见了蔡泽,看他又如此傲慢,应侯就斥责他说:“你曾扬言要取代我做秦相,可曾有这种事吗?”
     蔡泽回答说:“有的。”
    应侯说:“让我听听你的说法。”
    蔡泽说:“呦!您认识问题怎么这么迟钝啊!一年之中春、夏、秋、冬四季更替,各自完成了它的使命就自动退去。人的身体各个部分都很健壮,手脚灵活,耳朵听得清,眼睛看得明,心神聪慧,这难道不是士人的愿望吗?”
    应侯说:“是的。”
    蔡泽说:“以仁为本,主持正义,推行正道,广施恩德,愿在天下实现自己的志向,天下人拥护爱戴而尊敬仰慕他,都希望让他做君主,这难道不是善辩明智之士所期望的吗?”
    应侯说:“是的。”
    蔡泽又说:“位居富贵显赫荣耀,治理一切事物,使它们都能各得其所;性命活得长久,平安度过一生而不会夭折;天下都继承他的传统,固守他的事业,并永远流传下去;名声与实际相符完美无缺,恩泽远施千里之外,世世代代称赞他永不断绝,与天地一样长久:这难道不是推行正道广施恩德的效果而圣人所说的吉祥善事的吗?”
    应侯说:“是的。” 
    蔡泽说:“至于说到秦国的商鞅,楚国的吴起,越国的大夫文种,他们的悲惨结局也可羡慕吗?”
    应侯知道蔡泽要用这些话来堵自己的嘴,从而说服自己,便故意狡辩说:“为什么不可以?那个公孙鞅奉事秦孝公,终身没有二心,一心为公家而毫不顾念自身;设置刀锯酷刑来禁绝奸诈邪恶,切实论赏行罚以达到国家太平;剖露忠心,昭示真情,蒙受着怨恨指责,诱骗老朋友,捉住魏公子昂,使秦国的国家安定,百姓获利,终于为秦国擒敌将,破敌军,开拓了千里之遥的疆城。吴起奉事楚悼王,使私人不能损害公家,奸佞谗言不能蔽塞忠臣,议论不随声附和,办事不苟且保身,不因危险而改变自己的行动,坚持大义不躲避灾难。就是这样为了使君主成就霸业,使国家强盛,决不躲避殃祸凶险。大夫文种奉事越王,君主即使遭困受辱,仍然竭尽忠心和毫不懈怠,君主即使面临断嗣亡国,也仍然竭尽全力挽救而不离开,越王复国大功告成而不骄傲自夸,自己富贵也不放纵轻慢。像这三位先生,本来就是道德大义的标准,忠诚气节的榜样。因此君子为了大义遭难而死,视死如归;活着受辱不如死了光荣。士人本就该具有牺牲性命来成就名声的志向,只要是为了大义的存在,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。为什么不可以呢?” 
    蔡泽说:“君主圣明,臣子贤能,这是天下的大福;国君明智,臣子正直,这是一国的福气;父亲慈爱,儿子孝顺,丈夫诚实,妻子忠贞,这是一家的福分。所以比干忠诚却不能保住殷朝,子胥多谋却不能保全吴国;申生孝顺可是晋国大乱。这些都是有忠诚的臣子、孝顺的儿子,反而国家灭亡、大乱的事例,这是为什么呢?是因为没有明智的国君贤能的父亲听取他们的声音,因此天下人都认为这样的国君和父亲是可耻的,而怜惜同情他们的臣子和儿子。现在看来,商鞅、吴起、大夫文种作为臣子,他们是正确的;他们的国君,是错误的。所以世人称说这三位先生建立了功绩却不得好报,难道是羡慕他们不被国君体察而无辜死去吗?如果只有用死才可以树立忠诚的美名,那么微子就不能称为仁人,孔子不能称为圣人,管仲也不能称为伟大人物了。人们要建功立业,难道不期望功成人在吗?自身性命与功业名声都能保全的,这是上等。功名可让后世效法而自身性命不能保全的,这是次等。名声被人诟辱而自身性命得以保全的,这是下等。”说到这里,应侯称赞讲得好。 
    蔡泽抓住了应侯“称善”的这个缝隙,趁势说:“商鞅、吴起、大夫文种,他们作为臣子竭尽忠诚建立功绩那是令人仰慕的,闳夭奉事周文王,周公辅佐周成王,难道不也是竭尽忠诚极富智慧吗?按君臣的关系而论,商鞅、吴起、大夫文种他们令人仰慕比起闳夭、周公来怎么样呢?”
    应侯说:“商君、吴起、大夫文种比不上闳夭、周公。”
    蔡泽说:“既然这样,那么您的人主慈爱仁义信用忠臣,厚道诚实不忘旧情,他贤能智慧跟那些有才能明大理的人士关系极为密切,情义深厚不背弃功臣,在这些方面比起秦孝公、楚悼王、越王来怎么样呢?”
    应侯不便回答就说:“不知道怎么样。”
    蔡泽说:“如今您的人主亲近忠臣,是超不过秦孝公、楚悼王、越王的,您施展才能,努力替人主解决危难,整治国家,平定叛乱,增强兵力,排除祸患,消除灾难,拓宽疆域,增种谷物,使国家富强,百姓富足,加强人主的权力提高国家的地位,显示王族的高贵,天下诸侯没有哪一个敢于侵凌冒犯自己的人主,人主的威势压倒一切诸侯,震动海内四方,功劳显扬于万里以外的地方,声名光辉灿烂,流传千秋万代,在这些方面您比起商鞅、吴起、大夫文种来怎么样?”
    应侯说:“我比不上。”
    蔡泽说:“如今您的人主亲近忠臣,不忘旧情比不上秦孝公、楚悼王、越王勾践,而您的功绩以及受到的信任、宠爱又比不上商鞅、吴起、大夫文种,可是您的官职爵位显贵至大,自家的富有超过了他们三位,而自己不知引退,恐怕您遭到祸患要比他们三位更惨重,我私下替您感到危险。俗话说‘太阳升到正中就要逐渐偏斜,月亮达到圆满就要开始亏缺’。事物发展到鼎盛就要衰败,这是天地间万事万物的常规。进退伸缩,附合时势的变化,这是圣人恪守的常理。所以‘国家政治清明就出来做官,国家政治黑暗就隐退不干’。圣人说‘明君在位,有作为的人就应当辅佐以施展报负’。‘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富贵,在我看来就如同浮云一样’。现在您的怨仇已经报复,恩德已经报答,心愿满足了,可是却没有应变的谋划,我私下认为您不该采取这种态度。再说了,翠鸟、鸿鹄、犀牛、大象这些动物,它们所处的形势位置,不是不远离死亡的,可是它们之所以死亡,其原因就是被诱饵所迷惑。像苏秦、智伯那样的机智多谋,不是不能够避开耻辱远离死亡,可是他们之所以死于非命,其原因就是被贪得无厌所迷惑。因此圣人才制定礼法,节制欲望,向百姓征收财物要有限度,使用百姓要按时节,也要有节制,所以心志不过分强求,行动不骄横无理,时时事事严守制礼节欲的原则而不失掉它,因此天下才承继他们的事业而永不断绝。从前,齐桓公曾九次盟会诸侯,制止混战使天下归正,但到葵丘盟会时,他有骄横自大之意,结果许多国家叛离了他。吴王夫差的军队无敌于天下,依仗勇猛强悍而轻视各个诸侯,侵犯齐国、晋国,所以终于自己被杀,国家灭亡。夏育、太史嗷勇猛异常一声呼喊可以吓退大军,但是最后死在平庸之辈的手下。这些都是到了名功极为煊赫时而不能回到常规常理上来,不能自甘谦下、自我节制所造成的祸患啊。商鞅为秦孝公制法令昭示全国,禁绝奸邪的根源,崇尚封爵制度有功必定奖赏,有罪必定惩罚,划一权、衡,统一度、量,调节商品、货币流通等轻重关系,铲除纵横交错的田埂,允许认垦荒田,使百姓生活安宁而一民同俗,鼓励百姓耕作,使土地发挥效益,一家不操二业,努力种田积贮粮食,平时演练军事战阵,因此军队发动就能扩展领土,军队休整就可使国家富足,所以秦国无敌于天下,在诸侯中扬威,奠定了秦国的基业。功业告成,结果身遭车裂而死。楚国地域方圆几千里,士兵有百万之多,白起率领几万人的部队与楚军交战,第一次交战就攻克了鄢、郢,烧毁了夷陵祖坟,第二次交战在南面兼并了蜀汉地区。后来又越过韩国和魏国去进攻强大的赵国,在北面坑杀了马服子赵括的军队,把四十多万人,全部屠杀在长平城下,血流成河,血水咆哮如同雷鸣,进而围攻邯郸,使秦国形成帝王的事业。楚国、赵国是天下的强大国家却是秦国的仇敌,从此之后,楚国、赵国都因恐惧而屈服不敢再进攻秦国,这是白起杀出的威风啊。他亲自征服了七十多座城邑,功业告成,却终于在杜邮被赐剑自杀。吴起为楚悼王制定法令降低削弱大臣的权力,罢免庸才,废黜无用之辈,裁减可有可无的官员,杜绝豪门贵族的请托,整饬划一了楚国风俗,禁止游民无业游荡,选练既能耕田又能作战的农民士兵,向南收取了杨越,向北兼并了陈、蔡两小国,拆穿纵横机谋的无用辩说,让那些往来游说的人无法开口,禁止结党营私而鼓励百姓为国耕战,使楚国政治安定,兵力震动天下,威慑诸侯各国。功业告成,可是最后惨遭肢解而死。大夫文种为越国国君深谋远虑,避免了会稽被困亡国在即的危急,采用屈降计策来图谋生存,借着君臣受辱而求得复国的光荣,开垦荒地,招募游民充实城邑,开辟农田,种植谷物,率领全国各地的民众,把上上下下的力量集中起来,辅助勾践这样贤能的君王,报了夫差灭越的仇恨,终于灭掉了强劲吴国,使越国成为霸主。功业彰明而获得信望,可是勾践终于忘恩负义把他杀了。这四位先生,功业告成却不离开官职,遭祸竟至于如此悲惨。这就是所说的能伸而不能屈,能往而不能返啊。范蠡明白这个道理,所以他超脱世俗远避世事,永做个悠然自乐的陶朱公。您难道没见过那些赌博的人吗?有时要下大赌注,有时要分次下小赌注,这些都是您所明明白白知道的。现在您任秦国相国,出计不必离开座位,策划不必走出朝廷,坐而指挥即可控制诸侯,谋取三川之地,展开威势,用来增强宜阳实力,打通羊肠坂道的天险,堵塞太行山的通路,切断范、中行氏这些韩、魏领土上的要道,使六国诸侯不能联合,栈道连绵千里,可通往蜀汉地区,使天下诸侯都畏惧秦国,秦国的欲望满足了。您的功业也到了顶点了,这也就到了秦国要分次下小赌注的时候了。若在这个时候却不引退,那么您就是商鞅、白起、吴起、大夫文种的结局。我听说过这样的话‘用水来照镜,可以看清自己的面容,用别人作借鉴,可以明知事情的凶吉’。《书》上说‘功成名就之下,是不能久留的’。这四位先生的灾祸,您何必再去经受呢?您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送回相印,把它让给贤能的人,自己引退而隐居山林观览流水,一定有伯夷正直廉洁的美名,长享应侯爵位,世世代代称侯,而且有许由、延陵季子谦让的声誉,像王乔、赤松子一样的高寿,这么做比起终遭灾祸来怎么样?那么您看处于哪种情况好呢?忍耐不能自动离去,犹疑不能自我决断,必定会遭到四位先生的灾难。《易经》上说‘龙飞得过高达到顶点既不能上升又不能下降因而后悔’,这句话说的就是能上不能下,能伸不能屈,能往不能自觉返回所造成的状态,让人们警惕。希望仔细考虑这个问题!”
    应侯说:“好的。我听说‘有欲望而不知道满足,就会失去欲望;要占有而不知节制,就会丧失占有’。承蒙先生教导,我恭听从命。”
    于是便请蔡泽入坐,待为上客。
入秦为相
    几天之后,应侯上朝,对秦昭王进言说:“有位新从崤山以东某地过来的客人叫蔡泽,此人是个很有口才的人,对三王的典事,五霸的业绩以及世俗的变迁他都了如指掌,秦国的大政完全可以托付给他。我见到的人很多,还没有谁赶得上他,我也不如。我冒昧地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您。”
    秦昭王便召见了蔡泽,跟他谈话后,很喜欢他,授给他客卿职位。应侯趁机推托有病请求送回相印。昭王还是竭力让他执事,应侯于是称说病重,被免掉了相国官职,昭王初次召见蔡泽就很赏识他的谋划,于是任命蔡泽担任秦国相国。向东灭掉了周朝。 
    蔡泽在秦国做了几个月的相国,就有人恶语中伤,他害怕被杀,便推托有病送回了相印,他被赐给封号叫纲成君。蔡泽在秦国居住了十多年,曾奉事昭王、孝文王、庄襄王。最后奉事秦始皇,曾为秦国出使燕国,三年后燕国太子丹到秦国作人质。
    他曾说过这样一句话:“夺君相位者,蔡泽是也!”。这是何等的自信啊!
    ——译自《史记·卷七十九:范睢蔡泽列传》
    《史记·蔡泽列传》蔡泽者,燕人也。游学干诸侯小大甚觽,不遇。而从唐举相,曰:“吾闻先生相李兑,曰‘百日之内持国秉’,有之乎?”曰:“有之。”曰:“若臣者何如?”唐举孰视而笑曰:“先生曷鼻,巨肩,魋颜,蹙齃,膝挛。吾闻圣人不相,殆先生乎?”蔡泽知唐举戏之,乃曰:“富贵吾所自有,吾所不知者寿也,愿闻之。”唐举曰:“先生之寿,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岁。”蔡泽笑谢而去,谓其御者曰:“吾持粱刺齿肥,跃马疾驱,怀黄金之印,结紫绶于要,揖让人主之前,食肉富贵,四十三年足矣。”去之赵,见逐。之韩﹑魏,遇夺釜鬲于涂。闻应侯任郑安平﹑王稽皆负重罪于秦,应侯内臱,蔡泽乃西入秦。 
    将见昭王,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:“燕客蔡泽,天下雄俊弘辩智士也。彼一见秦王,秦王必困君而夺君之位。”应侯闻,曰:“五帝三代之事,百家之说,吾既知之,觽口之辩,吾皆摧之,是恶能困我而夺我位乎?”使人召蔡泽。蔡泽入,则揖应。应侯固不快,及见之,又倨,应侯因让之曰:“子尝宣言欲代我相秦,宁有之乎?”对曰:“然。”应侯曰:“请闻其说。”蔡泽曰:“吁,君何见之晚也!夫四时之序,成功者去。夫人生百体坚强,手足便利,耳目聪明而心圣智,岂非士之愿与?”应侯曰:“然。”蔡泽曰:“质仁秉义,行道施德,得志于天下,天下怀乐敬爱而尊慕之,皆愿以为君王,岂不辩智之期与?”应侯曰:“然。”蔡泽复曰:“富贵显荣,成理万物,使各得其所;性命寿长,终其天年而不夭伤;天下继其统,守其业,传之无穷;名实纯粹,泽流千里,世世称之而无绝,与天地终始:岂道德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?”应侯曰:“然。”蔡泽曰:“若夫秦之商君,楚之吴起,越之大夫种,其卒然亦可愿与?”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己以说,复谬曰:“何为不可?夫公孙鞅之事孝公也,极身无贰虑,尽公而不顾私;设刀锯以禁奸邪,信赏罚以致治;披腹心,示情素,蒙怨咎,欺旧友,夺魏公子卬,安秦社稷,利百姓,卒为秦禽将破敌,攘地千里。 
    吴起之事悼王也,使私不得害公,谗不得蔽忠,言不取苟合,行不取苟容,不为危易行,行义不辟难,然为霸主强国,不辞祸凶。大夫种之事越王也,主虽困辱,悉忠而不解,主虽绝亡,尽能而弗离,成功而弗矜,贵富而不骄怠。若此三子者,固义之至也,忠之节也。是故君子以义死难,视死如归;生而辱不如死而荣。士固有杀身以成名,虽义之所在,虽死无所恨。何为不可哉?”蔡泽曰:“主圣臣贤,天下之盛福也;君明臣直,国之福也;父慈子孝,夫信妻贞,家之福也。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,子胥智而不能完吴,申生孝而晋国乱。是皆有忠臣孝子,而国家灭乱者,何也?无明君贤父以听之,故天下以其君父为僇辱而怜其臣子。今商君﹑吴起﹑大夫种之为人臣,是也;其君,非也。故世称三子致功而不见德,岂慕不遇世死乎?夫待死而后可以立忠成名,是微子不足仁,孔子不足圣,管仲不足大也。夫人之立功,岂不期于成全邪?身与名俱全者,上也。名可法而身死者,其次也。名在僇辱而身全者,下也。”于是应侯称善。 
    蔡泽少得闲,因曰:“夫商君﹑吴起﹑大夫种,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,闳夭事文王,周公辅成王也,岂不亦忠圣乎?以君臣论之,商君﹑吴起﹑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﹑周公哉?”应侯曰:“商君﹑吴起﹑大夫种弗若也。”蔡泽曰:“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,惇厚旧故,其贤智与有道之士为胶漆,义不倍功臣,孰与秦孝公﹑楚悼王﹑越王乎?”应侯曰:“未知何如也。”蔡泽曰:“今主亲忠臣,不过秦孝公﹑楚悼王﹑越王,君之设智,能为主安危修政,治乱强兵,批患折难,广地殖谷,富国足家,强主,尊社稷,显宗庙,天下莫敢欺犯其主,主之威盖震海内,功彰万里之外,声名光辉传于千世,君孰与商君﹑吴起﹑大夫种?”应侯曰:“不若。”蔡泽曰:“今主之亲忠臣不忘旧故不若孝公﹑悼王﹑句践,而君之功绩爱信亲幸又不若商君﹑吴起﹑大夫种,然而君之禄位贵盛,私家之富过于三子,而身不退者,恐患之甚于三子,窃为君危之。语曰‘日中则移,月满则亏’。物盛则衰,天地之常数也。进退盈缩,与时变化,圣人之常道也。故‘国有道则仕,国无道则隐’。圣人曰‘飞龙在天,利见大人’。‘不义而富且贵,于我如浮云’。今君之怨已雠而德已报,意欲至矣,而无变计,窃为君不取也。且夫翠﹑鹄﹑犀﹑象,其处势非不远死也,而所以死者,惑于饵也。
    苏秦﹑智伯之智,非不足以辟辱远死也,而所以死者,惑于贪利不止也。是以圣人制礼节欲,取于民有度,使之以时,用之有止,故志不溢,行不骄,常与道俱而不失,故天下承而不绝。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至于葵丘之会,有骄矜之志,畔者九国。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,勇强以轻诸侯,陵齐晋,故遂以杀身亡国。夏育﹑太史噭叱呼骇三军,然而身死于庸夫。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,不居卑退处俭约之患也。夫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,禁奸本,尊爵必赏,有罪必罚,平权衡,正度量,调轻重,决裂阡陌,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,劝民耕农利土,一室无二事,力田□积,习战陈之事,是以兵动而地广,兵休而国富,故秦无敌于天下,立威诸侯,成秦国之业。功已成矣,而遂以车裂。楚地方数千里,持戟百万,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,一战举鄢郢以烧夷陵,再战南并蜀汉。又越韩﹑魏而攻强赵,北坑马服,诛屠四十余万之觽,尽之于长平之下,流血成川,沸声若赖,遂入围邯郸,使秦有帝业。楚﹑赵天下之强国而秦之仇敌也,自是之后,楚﹑赵皆慑伏不敢攻秦者,白起之势也。身所服者七十余城,功已成矣,而遂赐剑死于杜邮。吴起为楚悼王立法,卑减大臣之威重,罢无能,废无用,损不急之官,塞私门之请,一楚国之俗,禁游客之民,精耕战之士,南收杨越,北并陈﹑蔡,破横散从,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,禁朋党以励百姓,定楚国之政,兵震天下,威服诸侯。 
    功已成矣,而卒枝解。大夫种为越王深谋远计,免会稽之危,以亡为存,因辱为荣,垦草入邑,辟地殖谷,率四方之士,专上下之力,辅句践之贤,报夫差之雠,卒擒劲吴。令越成霸。功已彰而信矣,句践终负而杀之。此四子者,功成不去,祸至于此。此所谓信而不能诎,往而不能返者也。范蠡知之,超然辟世,长为陶朱公。君独不观夫博者乎?或欲大投,或欲分功,此皆君之所明知也。今君相秦,计不下席,谋不出廊庙,坐制诸侯,利施三川,以实宜阳,决羊肠之险,塞太行之道,又斩范﹑中行之涂,六国不得合从,栈道千里,通于蜀汉,使天下皆畏秦,秦之欲得矣,君之功极矣,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。如是而不退,则商君﹑白公﹑吴起﹑大夫种是也。吾闻之,‘鉴于水者见面之容,鉴于人者知吉与凶’。书曰‘成功之下,不可久处’。四子之祸,君何居焉?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,让贤者而授之,退而岩居川观,必有伯夷之廉,长为应侯。世世称孤,而有许由﹑延陵季子之让,乔松之寿,孰与以祸终哉?即君何居焉?忍不能自离,疑不能自决,必有四子之祸矣。易曰‘亢龙有悔’,此言上而不能下,信而不能诎,往而不能自返者也。愿君孰计之!”应侯曰:“善。” 
    后数日,入朝,言于秦昭王曰:“客新有从山东来者曰蔡泽,其人辩士,明于三王之事,五伯之业,世俗之变,足以寄秦国之政。臣之见人甚觽,莫及,臣不如也。臣敢以闻。”秦昭王召见,与语,大说之,拜为客卿。应侯因谢病请归相印。昭王强起应侯,应侯遂称病笃。范睢免相,昭王新说蔡泽计画,遂拜为秦相,东收周室。 
    蔡泽相秦数月,人或恶之,惧诛,乃谢病归相印,号为纲成君。居秦十余年,事昭王﹑孝文王﹑庄襄王。卒事始皇帝,为秦使于燕,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质于秦。

蔡氏图册